彷彿在夢中的黃昏
【內容連載】

我們。你們。他們

我們玩躲避球嗎?那是一顆顆自天而降的火球

你們在射飛鏢嗎?這是一具具的血肉之軀

他們,在牆外,他們自在地戲耍著飛盤

 

我們是活在巨獸陰影下的小矮人

你們張揚薄脆的紙,厲聲:神聖不可分割

他們(自以為是你們)噘噘嘴:小國莫惹事

 

我們雙手弓住沼澤中殘破的碉堡

你們用履帶丈量別人的家園

他們(更多數的他們)在股海裡準備衝浪

 

(春雨中的鷹架,正在腐蝕。俄羅斯對烏克蘭猛甩炸彈。我寫著無用的詩句,櫻花掉光了。

這則不開放留言。大杯無鹽啊。)

 

二○二二年二月廿五日

 

 

地鐵三目

下車

冬季進站,歲月逼逼作響

樹葉紛紛掉落

何時滑墜的?棲息在吊環那幾片

疲憊的手掌啊

 

右邊的人

我們對立,各自守候

反向的車班,視線相左

他竟昂然宣告

I am always right

 

博愛座

正義達人帶刺踏入,車廂噤然

基於羞恥感

大家都自願罰站

讓座給搏愛的人

 

(拋扔廢紙,卻在《數獨》本子中撿到三首小詩,推估應該是中風前在捷運車廂內所寫。

啊,我已將近六年沒去台北了。)

 

二○二二年一月十一日

 

 

大崙秋山

戴上口罩,群山只剩眉目

好辯的烏鴉裹身白霧也,住嘴

已黃的銀杏浸入雲堆,沉默是金

只有長舌的山溪忍不住

抗議:遠方紅色的鐵鳥太喧囂

 

懶得多費口水

我大量使用

空白。寫詩

 

二○二一年十月五日

 

 

隔離日誌二則

罩得住

日子被反鎖了,捶門也無回應

秒針分針時針都綁在一起

白天與黑夜因重帘而混攪成泥塊

烏鴉忙碌快遞,噩耗滿天飛舞

 

揭帷偷窺,這陌生的世界啊

陽光斜坐在遭冷落的搖搖椅上

春風拂弄流蘇的花影,鵪鶉搖起銅鈴

不甘寂寞的竹溪仍然大聲吟唱

 

至於我,忍不住會脫下

口罩,濕唇印痕,若隱若現

感念的嘴角始終是上揚的

 

褪口罩

不是只有歲月才會留痕

沿著法令紋,深深勒下的

兩道:憂心與驚惶

 

地球只露出眼球

在疑雲中,躲閃著看不見的

病毒,與政客四濺的口水

 

如果你漠然以為事不關己

高喊:行動受限,呼吸不順

好吧,你可以褪褲走

 

二○二○年三月卅一日

 

 

病毒在

病毒在玫瑰花欉

綻放,以誘人心魂的笑臉

病毒在地鐵車站機場

排隊,它們要分赴各處的樂園

病毒在萬人運動館

奔馳,跑回本壘卻聽不到喝采

病毒在,公寓的廚房

沸騰,等待最後的晚餐

 

病毒在,寂靜的春天。病毒

在邊境,紫色霍香薊盛開。病毒

在吧檯上,沿著高腳酒杯流瀉。病毒

在教堂裡,吞噬著十字架。病毒

在親吻,在爭辯,在切割,在給我抱抱

在恐懼,在猜忌,在排斥,在窒息

每一吋受咒的陰影下,病毒在

。離去

。死亡

 

二○二○年三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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