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馬
【推薦序】童偉格

推薦序

小說的留守者/童偉格

 

    在台積電文學賞的評審會後,相隔近三年,重讀李世成的《紫馬》,對我而言,此作仍然就是此作全文,如實所示的那樣——它的優點,一方面顯而易見;另一方面,它所成就的獨特靜謐,卻也難以由他人,藉另一種話語,來代為妥善而完整地再現。只因關於《紫馬》,我們初始最顯見的,正是作者白描複雜事景的優異能力。

    事實上,整部小說裡,俯拾即是簡潔生動、令人印象深刻的書寫。如「第一部分」裡,從婆媳日常紛爭,直至分家之夜的冰雹與篝火場景。如「第二部分」,清早,在向家屋神龕祈語之後,母親背幼兒出門,沿途噤聲,深怕驚動鬼神的一路行旅。以及當然(我最想推薦讀者一讀的),在浙地A鎮,母親與阿妹相伴,搜尋曠工阿弟的一日奔波裡,一切的細節叢集:雪地上的足跡;既麇集一處、卻又各自閉鎖的工人屋舍;阿弟莫名的恐懼;他孤身蟄藏橋洞時,全程隱密的自死之念。

    冷隔的夜火;雨後的山路;寒冷上工日,同伴們相互抹消的鞋印。凡此種種,原則上,是由栩栩微物,所疊加而成的靜景,在李世成筆下,皆彷彿浸潤了人的更遠程的觀照。於是,小說裡,這些暫留的靜景,彷彿也就脫離了一時的氣象,而使諸般微物,亦皆折射了事關暫留的逾恆憂思。我猜想,若要簡單定義,則說不定,《紫馬》全書所封印的,正是這樣一種始終如一的惘惘預感。就此而言,我也猜想,閱讀《紫馬》的過程,不免,即是試圖辨識作者獨有之感覺結構的歷程——試圖,如李世成所可能感知的那樣,體察恍若無事的表象底下,世上無事,不正在順時壞空的深切嚴峻。

    當小說以平寧修辭、收斂一切人事的衝突性,憑此,成為奔流時間裡,一個恍如不變的刻度,卻又以此刻度,來反寫時間更盛大的橫暴(它無論如何,總能弭平人的種種不適)伊時,這樣的小說,總令時間的流逝本身,顯得就像是萬有之中,最大的那個難題。彷彿原地耗盡的時間,正是人的最大磨難。這樣的書寫,總使我想起契訶夫——多年以來,我始終記得,雷蒙•威廉斯以「嚴厲」一詞,來形容契訶夫貌似溫和的個人視域。他認為,在契訶夫的作品裡,「即便個人理想,也是集體失敗的一種形式」;只因「能夠給人帶來拯救的,不是人對未來的憧憬,而是未來本身,但人卻被切斷了與它的聯繫」。

    這似乎,亦是《紫馬》的基本意向:小說前後兩部,所各自指涉的所謂「明天」,重複具現了時程的徬徨無路。或者,就《紫馬》這部小說,在平寧修辭底下所內蘊的,人對時劫的耐心經受(endure),這一根本命題而言,同時,也就比契訶夫更為内傾的視域看來,則也許,李世成所延異的,毋寧更是福克納的小說思維。由此,特別的是,在李世成筆下,無論人稱與視角如何轉變,這種耐心,總矛盾地伴隨角色,對自我境況的敏感覺知,而使人在面臨無解僵局時的可能麻木,在小說裡,被換語為角色更活絡、也更切近本真的內心抒陳。

    就此而言,《紫馬》正是自身書寫的反命題——並非是對時劫的外顯承受,而是對「經受時劫」,此事本身的內向思索,使小說裡的所有角色,被一致地,統攝在一個畢竟未遭時劫所深切摧毀的虛構結界裡。

    如今我猜想,這個以現代小說寫作技藝,去復育的昔日情感結界,也許,才是整部《紫馬》,意欲複寫的一種自我理解。也於是,誠然,就《紫馬》的清簡筆法而言,我們亦很自然地,會將其連繫上華語抒情小說自身的系譜:一個從沈從文、汪曾祺,也許,直至曹乃謙的想像始末。然而,我卻認為,與諸般可能的系譜承續,同樣值得重視的,恰是一如上述,李世成這位年輕創作者,對小說系譜性的個人在場反思。

    因為終究,《紫馬》全書,並無系譜末端的曹乃謙,在最初作品中所顯現的,對閉鎖鄉土,平白直述到近乎殘酷的解剖力道與意圖。《紫馬》,事實上亦無系譜起點的沈從文,在寫作最後,所完成的時間老人,對橫暴時代的蘊藉懷藏——彷彿眼下野蠻,終可在餘生度盡,異地就是原鄉,幹校矮凳形同史研所書案,皆是對文明的更深厚的信任。《紫馬》擁有的,是一種將時代與人事的歧異,皆源本化入個體青春畛域的深刻與寬闊。

    也許亦是因此,整部《紫馬》,才會依循一種極其明確的二元結構:相對於「第一部分」的若有系譜承續,「第二部分」頗奇異地,集中曝現了那位結界統攝者暨年輕思索者的實存。獨特的既是,這依舊是某種小心翼翼的代言,或者,某種深怕驚擾旁人的自我贈與:李世成將「紫馬」第一人稱化,開始對著「你」,這位今日的歸鄉者傾語。獨特的亦是,所謂「紫馬」並非馬,也不是紫色的,而僅是昔日的留守年歲裡,「你」所據在的一只「原木色的三腳凳」。「紫馬」:因為名實不符,所以,是由逝往年歲所歸來的,最確切的證物。

    「紫馬」:今日的歸鄉者所僅需的,一角最小巧的故土。「我只需要用我的三只起支撐作用的平穩的木腳陪伴你就夠了」,小說裡,紫馬這麼說。具體說來,亦是從這角故土的陪伴、與竟爾傾語開始,重複的時序,成為可無數次重溯的時間。那已在「第一部分」揭明的,「給祖先送行」的同一個大年初三,如今,自我留滯為一切儼然未曾遠去的純粹等待。就此而言,整部《紫馬》,惟有《紫馬》自領的豐饒探問——這樣的一位青春主體,對逝往的留守與離異。

    相當遲鈍,我是直到兩年多以後,在重讀時,才比較確切地,意會到小說裡,這位青春主體的實存狀態,以及究竟何以,《紫馬》如斯落實了自身的結構。彷彿如此顯見之事,果真,亦就是整部《紫馬》,最深藏的靜默。對我而言,這種靜謐的探問,同時,亦逆行於當代的現實,指向一個愈晚近就愈珍罕的,屬於小說藝術的純粹場域。而我亦相信,這部小說因此適合讀者,反覆地重讀。

    祝福出版以後,《紫馬》時間的生成。

 

文學(獎)的命中率/劉梓潔

 

    即使不投文學獎,寫小說一事本身就是個賭博,是個刮刮樂兌獎遊戲,輸贏只有作者自己知道。

    總是寫著寫著會進入某個靈光乍現或天旋地轉的瞬間,狂喜快感猶如一道電流,由鍵盤上的指尖直通心臟與眼球,通體舒暢,泫然欲泣,心底浮出兩個字——中了!

    彷彿某個古老的寫作之神在幾千幾萬年前設下的謎題,你寫著寫著彷彿刮開彩券上的銀色塗層,我想寫的與我寫出來的一字不差地貼合,這已是作者獲得的最大獎,在寫作的當下,其餘的獎,都是多的,都是額外的紅利賜予。

當然,寫得不順的時候就像輸到脫褲的落魄賭徒,這也只有自己知道。賴在賭桌不走不是為了回本,而是想重返、想一次次經驗寫作的高光時刻。   

    我不知道《紫馬》的作者李世成在投出稿件之前,在寫作過程是否已經歷了無數個刮中大獎的時刻。在我看來,是的。小津安二郎說:「電影以餘味定輸贏。」而我認為小說以第一句定生死、最後一句決勝負。

 

    他在路邊忙碌,香一根一根立在路邊,要是以前的土路還在,他就可以將供香插進地面了。

   

    第一次讀到《紫馬》時,我被這質樸簡素得彷彿從土裡長出來的文字驚艷到說不出話。我想,作者要不是個我手寫我口的素人(上一次讓我有同樣驚艷感覺的是中國大陸作家陳染的《婦女閒聊錄》,但那是帶著「意識」的記錄真人聲音的采風錄),要不就是隱身貴州山寨的高手。讀到最後一句,我確定了,絕對是後者。

 

    樓下院壩有些空蕩,這座老式社區所在的高地下是馬路,路邊有燈,燈下有河,河的另一岸有人家。

 

    六萬餘字的小說,沒有角色名字,第一部只有「他」、「她」,第二部只有「我」、「你」。沒有情節,只在祭拜祖先與修雞籠等日常碎屑瑣事中,如鉤針刺繡般地,勾出一個又一個家族絮語。沒有衝突,但那些外省找工的直白記述,卻殘忍得逼出眼淚。充滿日常對話,卻不用一個引號,這絕對是作者高度的審美,在這麼安靜的小說中,引號都顯得喧嘩。人稱與視角不斷流轉,卻像在厚實軌道上緩緩推移的鏡頭,毫不跳躍突兀。即使有漢語與方言的升到切換,亦無任何委屈或控訴之感,也不強調鄉土的「正確性」。這是極其節制、也極其有覺知的作者,才能一路把持得住,不炫技,不流俗。

 

例如這段:

 

⋯⋯她們也不知道漢語裡有「未來」這一詞,她們在布依話裡,用另一個聲音加以翻譯和替換,她們說的是「以後」,她們的一生沒有未來,只有同樣看不清楚的「以後」。

 

    將語言縫進生活與命運,乍看是最傳統的寫實主義小說,實則是震撼江湖的新物種。彷彿在機器量產的後工業化時代裡,出現了一襲純手工精品,以素樸技藝,手工打造。過往此類民族式的寫作,要嘛長期田野蹲點,要嘛土生土長原汁原味,但在〈紫馬〉中讀到的,卻超乎此兩項基本功,若可粗暴地類比,我會說,是沈從文的《邊城》、陳染的《婦女閒聊錄》、加韓少功《馬橋辭典》、加安妮.普露《斷背山》、加徐振輔《馴羊記》⋯⋯並且可以一直加上去。

若問《紫馬》命中了什麼,我想是直直地刺中了每個人艱難活著而養成的堅硬的心,戳進硬殼底下仍舊柔軟溫熱的部分。而這,不正是小說第一句即揭示的?作者的筆,就是「他」的供香,向小說之神獻祭之後,將軟化讀者硬化的水泥路,插入柔軟的泥土路。

命中率,百分之百。

 

    接著我想說說文學獎的命中率。第六屆台積電文學賞應是我當評審以來,命中率最高的一次。擔任初審與複審評審,有時會比作者更緊張更在意,我力保選出的那篇,最後是否在決審也受到委員(長輩)們青睞,獲得大獎呢?

    高翊峰與我那組就選出兩篇:《紫馬》與《標準美》,分別獲得評審團特別獎與副賞。命中率百分之百。而這兩篇正好是小說光譜的兩端,傳統手工與未來科技的極致,《紫馬》扎扎實實凝視山村家族人事流轉,《標準美》跨界拼貼挑戰媒介極限,讀這兩篇小說,真的讓我感覺到,能夠寫小說是最自由也最幸福的事。寫小說一事本身就是個寫作之神特別獎。

 

「要是知道在等什麼,那就沒有人會等了。」

──安部公房《S•卡爾馬氏的犯罪》

第一部分

1

他在路邊忙碌,香一根一根立在路邊,要是以前的土路還在,他就可以將供香插進地面了。這塊水泥路,是村裡統一安排的硬化路中的一段,他買來水泥和石頭,將自家圍牆也翻新了一番。他對故土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眷念,「本家萬萬年」,他說過類似這樣的話,他的兄弟曾經用這句來概述親情的力量,他卻用在一種維繫家園的有關「堅守」、「繼承」的思路上。這沒什麼不好,把圍牆修起來,院內的壩子,就算地震也損毀不了,這是他的原話。

十分鐘前,她讓他去路邊插香,給祖先送行。他雖不情願早起,卻因為初三這一日子本身的催促使他睜開眼睛,他穿上衣服,將衣服裹得足夠嚴實。他草率地洗了一把臉,問她,都收拾好了嗎?她說都收拾好了,就等他點香,拿錢給祖先,過會兒還要將布匹和肉塊放擔子裡,挑去路邊給祖先送行。

她坐在逼仄的房間裡,這間房是兩間瓦房中的一間,廚房與客廳共用,如果村裡已經將客廳這一稱謂普及了的話,這間窄室便是客廳了。你起來了呀?她對你說。我還說等你爸點好香再喊你。她說。──你當然知道,你還沒有重要到這地步:在家人供祖先的時候你還藏在神龕背後的小隔間呼呼大睡。水她已經燒好了,你正在洗臉,他在堂屋默默撕掉紙錢,紙錢上是用特製的凹口鏨子敲釘過的,上邊的印痕,是上下兩個月痕合扣的圖案。一共有多少孔,你沒有數過,你只知道屋裡逢年過節點香需要點七根,三根插在神龕上的大竹筒做的香筒裡。旁邊那用短木板做的小香案上,小竹香筒裡也要插一根,那是敬懂陰陽的祖先用的,據傳你祖上有精通堪輿者。一根插神龕底下接觸地面的篾縫敬土地,一根插在灶邊敬灶王神,一根插在大門旁的竹篾縫裡,你沒有問過這根香是要敬哪裡。但你知曉每逢過節需要敬神時,大門旁都要插上一根香,這根香該是敬外戚祖先的,或者僅僅只是一個信號,起到邀約的作用。

他自顧在撕紙錢,他知道,敬供先人們的紙錢比在世之人的錢幣容易發揮作用多了。他只需要一張張撕下,乾脆俐落,不是很急,也沒有很緩慢。他想說一些每年她都會在供桌前同祖先說的絮語,他同祖先道別時也會簡要說些話,他會從她說過的話裡撿拾一部分來低聲請求,他會截出那麼些話,諸如,護佑家人平安,保佑家人都能掙到錢,小孩長大了考上好大學,有出息,還沒結婚的孩子,保佑他找到合心的姑娘,以後生下的孩子茁壯成長,學習用功,先人們才有臉有面……

香案上的香,灼燒的部分從一開始的挺拔逐漸變得彎曲,香灰掉在竹筒裡,掉在香案上,掉在地面上。竹編的神龕被貼上幾層白紙,看起來清清爽爽,神龕上的對聯發出紅豔的光,節能燈的照耀下,紅光更明顯。你看著紅對聯,目光遵循你的腦力,將暖色調的燈泡替換節能燈,你看到對聯上的黑字,它們彷彿有了光影,字跡有著它們自己的影子。光線變暖了,你的臉上因此變得紅光滿面。你看向你的母親,此刻她因早起,有些勞累,她坐在灶邊低頭沉思。這一幕太像她的母親了,你頓時有所悟,每一個女人老去都會長成她們的母親。那你呢,你會不會像你的父親?

忘記放鞭炮了,他說。她聽到後,給你一把火機,你接住了她又從你手裡拿回去。她說去門外用香點吧,你知道她是讓你拿插在大門邊的那根正在緩慢灼燒的香去點鞭炮引線。你拿起一坨鞭炮向門外走去,拿香點鞭炮令你放心了些。你再也不能像幼時那樣左手拿火機,右手拿一顆鞭炮,在引線燃燒完畢前將其扔向高空。後來你分析過,除了熟練,還有另一個優勢是你童年的手臂相當短,你拉起的圓弧,蓄勢甩動手臂的弧度足夠短,在鞭炮被引爆炸響前能妥當將它扔出去,斜扔向前方,或者仰頭扔向高空都可以。

你要將鞭炮攤開放在院壩裡點,她沒讓。她說他們每次都只將一整卷鞭炮直接點上燃放。你居然懷疑他們是在節約時間,但想到鞭炮的聲音,那種疊加的爆炸聲,或許更像他們需要的春節,你沒有堅持拆開鞭炮將其展開繞幾圈在地上再點燃,已經不是需要你考慮美感或者意願的時候了。你只需要將這炷香燃著的這一頭接近地上露出的引線,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這頓送行餐,也即正式開始。外面那些陸續進屋的看不見的親人,他們熱鬧著相互邀約,開始了開始了,我們上桌,吃好喝好……他們談論著後輩,談論一些只有他們看得見的奇聞,或許他們也點評了一下當下的鞭炮有多攢勁。他們在一旁看著在世的親人,溫和地看著,沒有同後輩們說話,這桌餐飯是給他們準備的,小輩們只管在旁候著,等他們先吃……

他表情嚴肅地蹲著撕紙錢。離他左肩斜向一米處立著他前天剛釘好的雞籠,雞籠一共有三層,每層由薄板木條豎釘而圍成一個長方形,第二層困住了幾隻公雞,是他特意從村人手裡買來的本地雞。她的目光看向雞籠,從省外回來的這些天,他唯一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釘雞籠,他說,用木條釘一釘而已,不需要多大功夫。這些天他都在床板上呼呼大睡,固執且綿長的呼嚕聲不分白天和黑夜,在替他訴說一年在廠裡有多累。事實上他上班的時間沒有她多,他一遇到身體不舒服便向廠裡請假,而她呢,無論是重感冒,還是拉肚子,頭腦昏昏沉沉,或是體力虛脫,也在堅持上班。從沿海A鎮回來後,他一直在睡覺,除了吃飯的時候。從白天睡到黑夜,從黑夜睡到白天。房屋總要有人來收拾,她整整花費了五六天的時間來打掃樓上樓下,各個能清理的角落和能移動的物什。這就是一年的時間了,一年是以陳舊灰塵計算的,它們有多厚,時日就有多厚。她先從自己那個窄小隔間開始清掃,得把充塞其間的東西搬出來,才能將物什占據的角落清理乾淨,床腳,床頭,整張床鋪滿厚厚的塵土,明明在離家前她已將一整張巨型編織袋蓋布蒙住了床鋪,那是她用好幾個編織袋拆開鋪平縫補在一塊的。現在床上依然到處是塵土,它們從瓦縫漏下,從樓上的竹篾縫隙裡漏下,室內也會起風吧,她想,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灰塵鑽到她明明蓋好了的編織袋蓋布裡去,她還在整張蓋布的四角繫上帶子,拴在木床的四個邊角處。磚牆上掛上數不清的蛛網,蛛網上附著的灰塵顏色蓋住蛛網本身的顏色。還有木櫃子,她想喊他起來和她一同搬出去,聽到他的呼嚕聲,她就不想喊他了。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出門到院壩找幾個磚塊,四塊不夠,八塊,十二塊,她在櫃子的每一角墊上三塊磚頭,這樣,櫃底比原有的縫隙擴增不少,她能將掃把伸到櫃底清掃了。灰塵,還是灰塵。她將她的窄小臥房隔間能抱出的東西都騰出去了,用掃把清除灰塵只是第一步,之後她開始將不用了的乾毛巾擦臥室裡的東西,能用乾毛巾擦的就多擦幾遍,每擦完一會兒又得去院壩將灰塵抖盡,多拍打幾下再回屋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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