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的文學
〈酒中自有新聞〉喝得天昏地暗,但到最後一刻仍然要記得要問什麼問題,記得對方說了些什麼話,回去發獨家消息……
在台海兩岸,記者跑新聞常常會遇到酒精的試煉。從政壇到企業,從文壇到新聞界,筵席間都喜歡乾杯,形成一種無形的文化壓力。特別是在台灣,不少政壇人物喜歡以酒量來顯示自己的親和力,幾杯下肚,似乎彼此距離拉近了很多,可以無話不談了。

台灣一些跑黨政的記者,因此練就了海量的本領,可以和採訪對象喝得天昏地暗,但到最後一刻仍然要提一口真氣,記得要問什麼問題,記得對方說了些什麼話,希望可以回去發獨家消息。

這牽涉到中國人的喝酒心理學──酒可以改變人際關係。兩個關係不深的人,只要彼此乾了幾杯,關係就已經不一樣。這是中國人對酒的一種迷信,一種文化深層中的浪漫傾向,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在新聞的攻防戰中,酒成為一種奇異的感情觸媒。

這種觸媒的作用微妙,可以創造疑幻疑真的氣氛,在酒精的迷惑下,大家似乎解除了精神的武裝。一些平常不太敢說出來的話,也可恣意高論,一些平常不敢戲謔的言語,也會衝口而出。在酒酣耳熱之際,語言的技巧提升到另一個層次。借著三分酒意,說話可以交淺言深卻又不失分寸;到了七分酒意,說話可以肆無忌憚但又顯得情深義重。敬多一杯,乾多一杯,就好像彼此的情誼又多了一分。如果到了雙方都酩酊大醉,醉眼望醉眼,那就真的肝膽相照了。

當然,這也可能要付出肝病的代價。記者要「醉中求勝」,其實突顯中國人社會中一種荒誕的迷思:一個人承受酒精的能力和工作能力成正比,也和其真性情成正比。這是中國文化的誤會,但卻是揮之不去的誤會。一些新聞界急先鋒,也身體力行地成為酒國英豪。酒中自有新聞,新聞中自有酒精,這是一些記者永遠喝不完的一杯新聞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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